那半年,我患上了中度抑郁症
闻东风
2017-04-13
1、病发

在金榜题名后,潜伏多年的抑郁症被蟑螂药引爆了。

那年,我刚刚拿到保研名额,又一路顺风地被自己最心仪的学校录取,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。然而,让周围的同学跌掉眼镜的是,我没有出去玩,依旧过着寝室、食堂、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。那时,我对知识特别痴迷,甚至做梦都在思考。我喜欢看书,喜欢解题,已经到达一种狂热的程度。

国庆节,大家都回家了,只剩我一个人留守在寝室。期间,学校派人在每个寝室喷洒了一点蟑螂药。国庆节一过完,我就开始掉头发,虽然同学告诉我秋天掉发很正常,特别是像我这种超长的头发,但我还是不放心去看了皮肤科医生。我忧心忡忡地问医生是不是蟑螂药导致我掉头发的,是不是慢性中毒或者铊中毒了,为什么我自然醒的时候掉的头发少,被别人叫醒时掉的头发多……医生被我问得哭笑不得,说你怎么像得了焦虑抑郁症的人,对周围的事情太敏感了,身体没什么大问题,可能有点气血不足,然后给我开了一大堆补品。

回到寝室,我被同学取笑了,她们说中医为了赚钱喜欢给人乱开药,也不管你有没有病,需不需要。我告诉同学,医生还说我有可能是焦虑抑郁症,结果又被室友笑了,她们说怎么可能,哪有抑郁症像你这样的,你这么爱说又爱笑。当时,我们都不了解抑郁症,以为只有闷闷不说话的人才会得抑郁症。

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越来越不对劲,暴饮暴食,不停地洗手,不停地上厕所,每天数自己掉多少根头发,担心自己是不是得绝症了。渐渐地,我开始晚上失眠,头疼,没精神。情况越来越糟糕,我越来越恐慌,身心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
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周,我身体受不住了,心理也受不住了。我极度焦虑,沮丧,害怕,不知所措。我彻夜睡不着觉,半夜三点还要忍受1个小时的剧烈疼痛。头发越掉越厉害,但总不见少。我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,没事就跟别人说我每天要掉上百根头发,每天也会长上百根。我还说我的头发一天能长半米长,因为我的新陈代谢过快。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病死了。

寝室同学这才觉得不正常,马上送我去了医院,做了各项身体检查,血全检,头部CT,都没有问题。又去进行了心理测试,诊断结论是中度的焦虑症和中度的抑郁症。我说我性格挺外向的,怎么会得抑郁症呢,医生说什么人都有可能得这病。

看完心理医生,我拿了一小盒西药回寝。查看说明书,觉得药的副作用挺大的,还容易吃上瘾,有点像鸦片。白天我没有吃药,后半夜疼得实在受不住了就下床吃一片。也许是因为心理对这药极其抵触,我吃了之后,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,还多了几条症状。晚上11点左右全身剧烈抽搐,衣服瞬间汗湿,嘴巴焦干,两瓶矿泉水喝下去都不抵用。白天出现了幻觉,在大雪覆盖的地上、树上看到大朵大朵的红云,我吓坏了,抱着好朋友大哭,朋友也吓坏了,但谁都无能为力。

2、煎熬

在最寒冷的冬季,我是如此的焦虑和绝望。

在刚发病的那段黑暗时光里,有个朋友一直陪在我身边。我每天都在说重复的话,还告诉他,“你要记住我说过的话,可能不久我就会离开人世了”。有时,我会平静地回忆小时候的事;有时,我会咒骂老中医,咬牙切齿地说他把我害得好惨,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。有时,我会伤心地说我不能去读研了,我对不起导师。有时,我会在校园里面乱跑乱叫,然后跪在雪地上哭得起不来。他总是耐心地听我胡说八道,忍受着我的歇斯底里,并带我到处溜达,去滑冰,去公园玩,去吃火锅。

尽管有朋友的照顾,但我的病还是愈发严重起来。后来,母亲乘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,不远千里来陪伴我,并带我去了号称擅长精神科的某家医院。一进医院,就花了800块钱做神经递质检测,检测结果是几乎每种递质的含量都不正常。我接受了两天海马神经治疗,花去家里几千块钱,但是没有一丁点效果。那里的医生说,他们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技术,一般都是能够立刻见效的,因为我病得太重了,所以才见效慢的。他们还说我的病情很复杂,不是单纯的抑郁症,是多种心理疾病的综合症,有强迫症,焦虑症,,神经分裂等等。医生建议把我的所有药量都加一倍,并给我开了一种巨恐怖的新药,貌似吃了以后有变成傻瓜的风险,直接把我吓跑了。之后的日子,就是母亲一直陪着我。

次年一月份,我回家了,身体状况好了不少,剧烈疼痛变成了慢慢折磨。我看不到未来,觉得自己就是废人一个,没有好的身体,没有好的心情,就连记忆力都在迅速下降。我跟别人说我变笨了,变傻了,我什么都没有了。我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挣扎,却怎么也出不来。我严肃无比地跟父母说我活不过两个星期了,不是自杀而是病死。我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,就是世界好神奇,我居然还没死。

我曾在大年三十那欢庆的日子望着父母,泪流满面;我曾一边用大剪刀把头发剪得乱八七糟一边对爸爸说我活得太痛苦;我曾当着母亲的面用鞋底使劲的砸自己的头,用手使劲的扇自己耳光;我曾拿着母亲的钱去打麻将,十分钟输掉600多元不心疼;我曾绝望地求着他们送我去精神病院,让我自生自灭;我曾喊爸爸抓紧时间把我的临终遗言用手机录下来;我曾写下遗书表示愿意死后捐赠遗体……最严重的时候,我的生活都难以自理,目光呆滞,开口说话也是反反复复那几句,“老中医害了我”,“蝴蝶效应”……

很多江湖医生都说我中邪了,邪气附身。父母很担心我,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,他们至少会每隔一个小时给我打电话,我猜他们是想知道我是否还活着。医生告诉我,至少要吃半年的的精神药,否则停药后1个月之内肯定复发,还说像我这种中度抑郁症患者必须吃药,再配合心理辅导才能康复。母亲告诉我,只要我有毅力,哪怕是重度抑郁症,都能痊愈,并告诉我,我的表姐和舅舅都曾在大学时期患过轻度抑郁症,都没吃药,但最后都挺过来了。看到现在姐姐和舅舅他们两家人的幸福生活,我想或许我也可以的。在吃了两周的药之后,我没听医生的话,自行停药了,亲朋好友一半支持一半反对。当时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,情况已经这么糟了,也不怕它再糟糕一点。

父亲常常给我放两首歌,一首是刘欢的《从头再来》,鼓励我坚强一点,“再苦再难也要坚强,只为那些期待眼神”。另一个首是欢子的《有谁像我一样的疼你》,告诉我无论我变得怎样都是他的女儿,哪怕我下地狱,他都会一路陪我到底,“有谁像我一样的疼你,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,我对你的爱那是一片海,深藏无边无际的无奈”。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,至今我听到这首歌都忍不住流泪。母亲告诉我要朝前看,不要总为已经发生了的事后悔,而要多想想怎么解决当前的问题,多想想怎么做能让自己更快地康复起来,怎么做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美好起来。


3、转机

春天来了,我的病渐渐好转。

我在抑郁的沼泽里沉沉浮浮,直到三月底,父亲邀我去打乒乓球,我的病情出现了转机。我父亲的乒乓球水平较高,我原本的乒乓球水平一般般。刚开始时,父亲说他赢50个球的时候,我只要赢10个球就算我赢。等我达到这个目标时,父亲又说我需要赢15个球才算我赢……那段时间,我沉浸在乒乓球中,每天都进步一点点,有种小成就感(很久以后,我才知道原来是父亲每天比前一天多放了点水)。再后来呢,母亲让我学做家务。看着厨房、客厅、餐厅、厕所、地板、沙发在我手下变干净,一种小得意感油然而生。

4月24日过生日
回到学校后,我又忙着做毕设、写毕业论文,还参加了几次ACM竞赛,并正式入了党。我的生活逐渐被充实,不知不觉中心魔就悄悄溜走了,同学都说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又回来了。周末和同学一起爬山,玩了一整天,流了很多汗。看着照片上神采飞扬的几个人,我想青春真好。

暑假,白天给网友出点题目,为他们答疑解惑,晚上去俱乐部练瑜伽,生活过得有滋有味。有时我会帮朋友选电脑,替她们解决一些简单的电脑问题。慢慢地,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,是一个对社会对他人有用的人,我重新找回了自信,找回了存在感。

4、康复

现在,我有了一只忠犬型男友,有了一份心仪的工作,有了幸福的笑容。

进入研究生阶段不久,就被班上同学告白了。刚开始,我不喜欢那个人,就找各种借口推脱。他坚持不懈,我就开始自黑,把自己抑郁症史给他细细地描述了一遍。他听了,不但不介意,反而更加怜惜我。后来,我觉得他是一个十分单纯憨厚的男孩子,也被他的诚意所打动,就和他在一起了。我们一起学习,一起参加大数据比赛,一起站在领奖台,一起准备面试,最后拿到了同一家公司的offer。现在我们一起上班下班,做着自己最喜爱的数据挖掘工作,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。

我最严重的时候是中度抑郁,但是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。每个人在人生中都会有一段或几段艰难时光,挺过去你会发现有意想不到惊喜在前方等着你,生活是如此的美好。当然,你也许会遇到比现在更痛苦更悲伤的时光,当你遇到更痛苦的事情后,在回看之前的那段艰难岁月,会发现那都不是事儿。既然这样,我们为什么还要觉得熬不下去?想想那些爱着你的人,坚强一点,勇敢一点,战胜抑郁症!
最后我想说,“活着就是一种幸福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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